艾洛：另一种南法

来源：留学生杂志 

每年夏天，全世界的游客（尤其是中国游客）都会涌向南法，普罗旺斯是人们的首选，中国留学生最爱的当属薰衣草，如果你在这个时节到普罗旺斯，路边时常会看到专门停车拍照的小青年，三三两两在花田中或蹲坐或直立，如同蜜蜂或者麦田里嬉戏的孩子。

但如果你要去南法，你还可以有另外一些选择，比如普罗旺斯北边一点点的吕贝隆（LUBERON）地区。这里有欧洲最大的泉源卧谷路锁源头（Fontaine de Vaucluse），稍北面是旺度山（Mont Ventoux），这是地区最高峰，最早登顶的是大诗人彼特拉克。他的家庭因为受到但丁的牵连，也流亡在外，他在阿维尼翁地区度过了人生很长一段时间，他与他的精神爱人劳拉的相遇也正是在那里，而他的花园则在卧谷路锁源头。

这源头夏天时看似一个深穴，泉源之水在洞口之下，只有每年春天，阿尔卑斯雪山的积雪融化，春水才涨满洞穴，涌出洞口，将夏天可以驻足的区域全部淹没。山脚下彼特拉克的花园现在有一座小小的彼特拉克博物馆，里面讲述了彼特拉克和劳拉的故事，也保存了另外一些出生在本地的诗人的诗作，比如勒内·夏尔。

顺着发源于此的索尔格河向南，就到了夏尔的家乡小镇索尔格河岛（ISLE-SUR-SORGE）。人们在河流进入小镇的地方修建了一道分水岭，把河水一分为二，环绕小镇，然后再汇聚前行。这样两岸居民就可以充分利用水，至今我们在镇中仍能见到十几个磨坊水车，磨坊早已停用，水车仍然在转动，阳光与阴影的轮转中，旧日的一切似乎也随之重来，但腾起又落下的水雾，提醒我们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幻。

夏尔出生于此，在此长大，晚年又回到这里生活，他的许多诗歌都或直接或间接描述了这个小镇和周围的吕贝隆地区，描写河岸两边的居民，描写那些花园和水车。后来德国占领时期法国抵抗者在这个地区组织了反抗游击队，也就是著名的“丛林”（Maquis）。夏尔那时从巴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区，这个时期紧迫的形势让他无法写诗，只能有时写下短短一两行句子，但现在看来，这本集子反而有特别的意义和魅力。

我的一个艺术家朋友就在这里定居，她的工作室就在镇中。而她母亲则居住在旁边的Mernerbes，这个小山镇是吕贝隆地区三个最有名的镇子之一，另外两个游客们更加熟悉，一个是人称石头城的Gordes，另一个是人称红土城的Roussilon。这个镇子最不出名，所以朋友的母亲选择了这里作为度过晚年生活的地方。那是整个小镇最高的地方，夕阳西下，旁边残存的城堡残垣和孤立的松树在我们身上投上长长的影子。宗教战争时期，胡格诺派攻下这里，教皇派人围攻，可地势太过险峻，三年多之后，缺少食物的新教徒们才最终投降。看着身边的残垣，太阳最后洒下的红光仿佛仍未消褪的血色。

这个小镇一度成了毕加索等人生活的地方，但现在它脱去了种种喧嚣，重回安宁与寂静。就像索尔格河岛旁边的公牛镇，它有一个颇有特色的溶洞，但平时到访的人并不多，整个镇子就在一片寂静中，偶尔走过三两个行人，加缪曾受夏尔之邀来吕贝隆地区度假，他爱上了这里，在夏尔家旁边的公牛镇买了房子长住，《太阳的后代》一书中可以读到他对镇中教堂的描写。几十年过去了，一切几乎没有变化。

有时候我们不一定要去人见人爱的胜景，那些幽静无人的所在，不是更适合消暑，树下一卷诗书，半瓶不用多贵的葡萄酒，不也是天堂了吗？ （艾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