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港没有霓虹灯

来源：留学生杂志

最早知道鹿港小镇，还是因为台湾音乐人罗大佑的歌曲。我踏上台湾岛，友人就热情地推荐了地处彰化的鹿港。果然，我迎着清爽的海风来到这里，看到一个石屋错落民风纯朴的小镇，宛如一个默默无语却又历经沧桑的老者。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面，我在店铺云集的喧闹街市上走过，这些带有闽南传统风格的老房子，有的还夹杂着西洋的格调，高耸的房檐屋瓦上长着狗尾草，蛤壳与石灰相拌着的墙壁布满苔藓。老店的招牌，熟悉的口音，那久远的历史回音仿佛在你身边萦绕。

一

早年人们从大陆前来台湾，渡过海峡，大多在此登岸，鹿港成为台湾早期开发的港口集镇。明末清初，郑成功入台，闽南人纷纷跟随。从对岸到鹿港，移民形象地比喻“潦水（涉水）过台湾”，滔滔海峡在他们视野中很浅，仿佛卷起裤腿就能走过。

1784年，清政府开放海禁，确定福建泉州的蚶江港与鹿港对渡，因为这之间的海上距离最近。清政府以蚶江港为总口，设在蚶江的海防通判厅改属州府，下设海关、营盘、税务、水汛、陆汛等口。从此，泉州所属各县的对台贸易，都需经鹿港出入，鹿港更加兴旺起来，“大小商渔，往来利涉，利之所在，群趋若鹜。”嘉庆、道光年间是鹿港的黄金时代，鹿港是当时台湾最繁华的港湾，“繁华胜似小泉州”。而在雍正初年，鹿港出现同业公会性质的商业组“行”与“郊”，所谓郊商，是指参加行会的行商。在海禁解除后，善于做生意的泉州人于同年成立“鹿港泉郊”，为著名的“鹿港八大郊”之首。

两岸对渡，铸就了鹿港的辉煌。鹿港码头是当时台湾的最大港口，鹿港集市也是当时大陆与台湾间最大的货物集散地。台湾运往大陆的药材、大米、茶叶、烟叶，大陆运到台湾的大米、樟木、蔗糖、水果，都在这里中转，可谓商贾云集。我曾到隔海相望的福建泉州采访，蚶江古码头遗址至今留有“纪念蚶江鹿港对渡碑”，清代原碑真实记述了两地对渡时的贸易盛况，令后人怀想。

二

潮起潮落，难得鹿港仍然未被人们忘记。而今，由于台湾其他港口与都市的兴起，鹿港早已失去了一湾独大的特殊优势，也失去了商业繁盛的贵族气派，然而这里更多地保持了原始风味。从建筑、雕刻、工艺、音乐、饮食、习俗乃至一口道地的泉州话，无不深深打下乡土烙印。

鹿港临海而生，海鲜自然非常有名。我们看到，街头店的柜台层层叠叠摆放着鲟、鳗、蛤、虾、乌鱼子等干货，制作细致，包装精巧，吸引了许多旅游观光者。小吃铺一个接一个，最出名的当然是蚵仔煎，油亮，喷香，做法与泉州如出一辙。至于得意居肉丸、油炸凤爪、生炒五味、玉面线糊等等佳肴，虽说“鹿港风味”，都可以在泉州找到源头，让同行的闽南人大有回家的亲切感觉。

在街市的广场上，我们遇见了一个卖乐器的小摊，柜台就是一辆手推车，各种民族乐器悬挂在横杆上。旁边有一群老人自拉自唱，神情十分悠闲。朋友告之，闽南的南音自开放鹿港与蚶江对渡就传入台湾，一直流行不衰。早年曾有南曲名师林子修到此施教，弟子甚众。虽然都市音乐成为文化消费的主体，南音团体还是遍布台湾南北各地，幽雅动听的乡音时而可闻，是许多人的情感寄托方式。

形成“鹿港古风”的，还有鹿港的民俗手工艺品。得其真传的名曰“鹿港师傅”的店铺，祖辈来自闽南或广东。这些店铺有的经营立名上百年，自有绝活，传了几代人。具有特色的手工传统，造就了木器、竹器、锡器、木雕、制香、扎灯以及米雕等绝活，每年端午举办“民俗才艺节”。

三

鹿港而今最重要的古迹，自然是400多年前落成的天后宫了，被公认为“居台湾400多座妈妈庙之冠”。天后宫供奉妈祖神像，初建于1685年，由旅居鹿港的福建兴化籍人捐资兴建，又名“兴化妈祖宫”。飞檐翘耸的天后宫面北朝南，可谓气势恢弘，富丽堂皇，它与台南的大天后宫、北港的朝天宫、新港的奉天宫并称为台湾“四大妈祖庙”。

鹿港天后宫管委会的施金义先生领我们来到大殿前，只见横梁上悬有烫金横匾两块，乾隆御笔，盖有玉玺，题写着“佑济昭灵”、“神昭海表”，另有一方横匾悬于殿堂，是光绪“亲笔颁赐”的“与天同功”。庙内的妈祖神像以及守护其旁的千里眼、顺风耳神像，都是大陆工匠的杰作。

史料记载，鹿港天后宫的妈祖神像，是福建水师提督靖海侯施琅从莆田湄洲天后宫恭迎到台的，是台湾全省唯一由湄洲祖庙请来的妈祖像，也就是“祖神”。香火鼎盛，绵延至今，这尊妈祖神像久受熏染，由原先的粉红色变成乌黑色，被妈祖信徒们亲切地称之为“乌面妈”或“香烟妈”，奉为天意。

施金义先生说，每逢农历三月二十三妈祖诞辰日，分布在台湾各地的近百座妈祖庙神像銮驾前来鹿港朝谒祖庙，这些妈祖庙都是由鹿港天后宫的香火分出去的，人山人海，盛况非凡。

在天后宫的后殿设有妈祖文物馆，珍藏着有关妈祖的史料文物，其中有历代皇室册封祖妈的记载，有湄洲妈祖庙的介绍，有鹿港天后宫的沿革，还有妈祖巡游的銮驾，既有历史价值又有文化价值。走出妈祖文物馆，我突然发现，一面墙上画着湄洲妈祖庙的彩色平面图。施先生解释道，这是因为鹿港天后宫格局，完全依照湄洲妈祖庙而建，鹿港天后宫虽贵为台湾妈祖“祖庙”，但它的“祖庙”是在福建湄洲。

曾经为古代人护佑的妈祖女神，仍在为现代人祈祷。当商业社会的浮躁喧嚣搅得人们情绪难安的时候，鹿港的传统民俗净化着都市心灵。（凝冰）